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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锦衣还长笙谢缠头,巧失言池子引丹青(上)
1916年3月,孙百朗中州、山西兵败,出逃浙江。次年春节前夕,病重卒于长兴。
1916年9月,段云峥先后收复河北、山东二省,齐鲁乱党来归,冀州督军自缢。
11月,北京执政府三诏段军返京,石沉大海。同年末,段云峥举旗“肃清白狼余孽”,挥军南下。
1917年2月,外蒙古末代扎萨克土谢图亲王业喜海顺兴战独立,朝纲震乱。时京总府以“內壤频乱未息”、“外强虎视眈眈”、“北蛮贫瘠,实乃鸡肋”为由,拒绝出兵镇压。次月中,段云峥集冀、晋、鲁、豫、陕、浙、皖军政二十余人联名主战,总统府震怒,斥之为“司马昭之心”。
4月,段云峥屯兵天津,先一步扯掉府院两边最后一层朦朦胧胧水月镜花的遮羞布。
这层遮羞布一扯,场面瞬间很不好看了。盘腿坐在北京炕头软塌上的总统紧张了,不由得回忆起当年段云峥如何兵变推倒前任扶持自己上位的铁腕,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原本挺好挺好的打算,段孙二人虎狼相争两败俱伤,他在家吃着蚕豆渔翁得利——为此还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拔了段云峥麾下两大悍将。可是不知道姓段的又从哪里淘换出个作战人才,一个就顶了原来那俩。不光一口一口啃掉了孙百朗,还煎烤闷炖炸的“顺便”把山东河北浙江安徽的蠢蠢欲动们二话不说一勺烩了,好一桌披头打脸的满汉全席。哆嗦完了的总统及其谋臣们开始你怪我我怪你,好好在家搓麻不好么,为啥让他下野?打蒙古就打蒙古呗,提啥司马昭?这下好了,京城的老爷们愁眉苦脸,司马云峥要是真想干点啥,还有谁能一战?
这么一琢磨,琢磨出个人来。
曾与段云峥齐名,一度被称为南段北常,如今盘踞东三省的图们巡阅使,常付青。
总统府一阵激动——这哥们儿人好啊,实在啊,前朝的时候就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忠臣啊!指哪打哪儿不含糊啊!这两年没啥指派就老老实实在家听着二人转抱着小老婆啊,老实得几乎要忘了这号人物存在了啊!抓住救命稻草的大总统麻溜利索亲自修书万言,义愤填膺痛斥段云峥寡廉鲜耻,慷慨激昂怒指段云峥罔顾伦常,最后问候两句常巡使吃好没喝好没今年黑土地的大米是否还像往年一样喷香今年白山下的姑娘是否还像往年一样漂亮我这艘经营不善有点儿咣当的破船是否还能邀您同航——
——替我去找姓段的促膝长谈一回,当个和事佬呗?
听着二人转的常付青将万言书翻过来看了一遍,又掉过去看了一遍,笑了。
1917年6月,图们巡阅使常付青率五千精兵亲自赴津,与段方点着蜡烛“促膝长谈”。
段云峥挥退了左右,长年在侧的章秉良与保命的两根木头竟也没留着,看上去是个十足诚恳的样子了。他对月长叹一回,扭过身来满目清凉:“常兄合该知道,我乃文人出身,本就对那个高位无甚野心,否则当年也不会退居人后。如果不是被逼得狠了伤及性命,怎么也不愿走到今天这一步呀,唉唉。”段云峥掏心挖肺握住常付青的手:“对于今上那位,小弟是彻底寒心了。若他有老哥你一半儿的雄才伟略海纳百川,我又如何不尽归驱策?”他边说边撩着眼皮左右看看,扒开老常的耳朵悄悄摸摸:“常兄原名常绍庚,字元康,如何改作‘付青’二字,你我皆心知肚明。”常元康闻言便是一骇,段云峥却老神在在顺他的毛:“诶,别急嘛。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倒是您这回带着精兵来找小弟谈心,恐怕打算不止一重。我只一句,机遇难得,您尽管放开了行事,段某决不插手。”
段云峥慈眉善目的捋捋常付青满脑袋扎手的短毛,啧啧道:“这头发嘛,到底还是一根辫子好看。”
老狐狸微笑,黄鼠狼点头,这就要给大总统拜年去了。
1917年7月,自己请了黄鼠狼回家的总统府遭遇逼宫,被迫签下“奏请归还国政”奏章。同月月中,常付青召开“御前会议”,跪请“皇上”复位。
他是忠臣,却只忠于清廷。
此消息一出,立刻带动了丝织行业与畜牧行业的发展。只因各家各户压箱底的龙旗都虫吃了鼠咬了,是要新做的;乌油油的大辫子早绞了,一时半刻是长不出来的。这就得丝织厂加班加点儿纺新的旗子出来,养牲口放马的贡献些马尾巴出来。京城是不缺有钱人的,有钱人都是惜命的,旗子是要备下的,假发是要编好的,甭管谁当家谁做主,老少爷们儿是要风中劲草,屹立不倒的。
可还没等纺织厂第一批赶出来的货清空,这天儿啊,又变了。
1917年8月,立秋,段云峥于天津发表讨常檄文,誓师逼京,三日内攻下北京近郊。发现自己被狐狸耍了的黄鼠狼负隅顽抗,紧闭城门不开。可他倒行逆施归根结底犯了众怒,全国各地仁人志士乍起讨逆组织者数,矛头齐指北京。乱世中安得一隅笑看烽烟四起的京城终于风雨飘摇起来,而两日后,飘摇陡定。
不愿沦为帝制走狗,不愿城内祥和遭变。1917年8月12日,城内原驻军警双方通力合作,十坛加料老酒放倒了城门常军,一柄雪亮钢刀砍翻了楼顶龙旗。
开城门,迎段军!
常付青经年一场复清梦,华丽丽的碎了个稀巴烂。而段云峥呢?一箭,双雕。
——这场为期不过半月,破灭只需五天的闹剧,史称,丁巳剧变。
8月15日,段云峥一别两载有余,终于归京。
林涛,终于,归京。
上午十时许,一匹墨黑虬骏的快马劈入京城市集。
那马七拐八拐,先在大栅栏民居停了一停,又在皈子庙胡同儿停了一停。最后出来的时候化作了一支虚影儿黑箭,漂亮的鬃毛迎风扯直招展如旗,四蹄悬空笔直射向了三庆园儿戏台子,可奔到一半儿,它又停下了。
这回是急停,马上之人猛地扯紧缰绳将前蹄勒止在某片摊位之前,一时马儿长嘶人立而起,将背对着他的一排小贩惊得齐齐回望。这一望先是望见了帅气飞扬完美无缺的一条马尾巴,立刻知道这是个外地来的家伙了——本地的马短时间内那都得是秃屁股的,甭问为什么。看完马屁股之后抬眼看人,到口的一句“你丫瞎啊”登时憋在了嘴里。
——马上那可是个军爷!木兰色的宽肩军装,锃亮的五角帽徽,扛着红底三星儿的章,嗬!这官儿还不小!
刚冲这位官儿不小的军爷翻了个白眼的小贩再次两眼一翻,这回是吓得。要问什么最得罪不起?此时此地此刻就是各路当兵的大爷了,他刚刚抬手挪臀打算告饶作揖,军爷倒比他先说话了:“对不住对不住,太长时间没回这北京城都变样儿了,我记着这路口原来没有摊位啊!”军爷飞快下马,军爷急得要死,军爷还要倒贴:“马赔您了,对不住了啊——”
最后一句入耳的时候,人已经没影儿了。满场小贩尽让某人急窜带起来的风糊成了眯眯眼儿,边揉沙子边纳闷儿这位长官什么情况,段帅大军不还没到呢么?那各个路口儿夹道欢迎塞果子戴红花的,怎么着不得折腾到下半晌去啊?
还有这急吼吼的,奔着什么了不得的去呢?
急吼吼的军爷此时已经冲到了三庆戏园大门口,好家伙,乌泱泱的全是脑袋瓜子。因着那仗到了儿是没打进北京城里来,老百姓的吃喝拉撒也就没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侵扰。前阵子吓了个好歹儿,这会子普天同庆了,一眼遍地的红红火火过年也似。军爷百忙之中咂了个闹心的舌,脚底抹油轻车熟路爬墙去了,啥也甭说,还是这招儿好使。
戏园子后台是照旧的热闹,照旧的闲人免进。李大宝手里抓着个水灵灵的桃子,边啃边朝后扭着脖子说话:“今儿下半晌老秦的牌子撤了吧,人都回来了,他还哪有心思……”
——话儿没说完,冷不防一个影子刮过来将她整个儿抱起呼啦啦转了个回旋!大宝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个子丑寅卯,那人又把她放下了,脑门子上被热情洋溢的“吧唧”亲了一口,一把熟悉到令她想哭的声线温度灼人的在耳边爆炸开来:“宝爷,可想死我了!”
李大宝直直一震,两眼愣愣的看清楚眼前来人极其欠揍的灿烂笑容。
未几,恶狠狠摩挲一把脑瓜顶,泪流满面——
“林涛!!你大爷!!!”
没错,这位单独脱离部队破坏队形的军爷,正是林涛。
当年段云峥离京之前已收归了大半民心,如今兵不血刃得城内军警倒戈,大军未曾全部进城便将时局定了完全。京城大官员小人物已然认定这位就是新主,自有五花八门的安排将好彩儿递出去。沿途上的戏码多了就得耽误进城的速度,只好状元巡街似的慢着来。这倒不是坏事儿,尤其对于政客来说,凯旋场面越热乎越好,史书文章越动人越妙。段云峥是政客里的政客,自然不会拦着。
可林涛不行,他慢不得,他等不及。
一年两年都耐下来了,偏偏到了家门口,一秒钟也再不想耽搁。他有人要见,有话要说,自瞧见北京城门那一眼就煎熬得满心是火,如今再蜗牛似的慢慢爬?那还不如一刀剐了他!于是扯了一匹马独自奔出,什么万众荣光自有旁人去受。他先回家与锦嫂子报了平安,再去皈子庙问过一圈儿,然后,三庆园!
林涛在前头拨山刨海嘁里哐啷的找人,找得火烧屁股。李大宝又哭又笑直勾勾跟了他几步,撩袖子蹭眼泪的空档才发现手里的桃子已叫自己没知没觉捏成了软泥,一个回神儿先扔了桃子,吸溜着鼻涕揪住林涛:“瞎翻腾什么呢,老秦不在这儿。”大宝胸中又酸又软,抬手一指:“人在前头台子上呢。”
她抬手一指,林涛抬脚便蹿。大宝“嚯”了一声在他身后嚷嚷:“你可别坏他的戏!要不然这刚回来的热乎劲儿也不顶用!”
而林涛那头已经三两步穿廊跨榭,掀开了后台往前去的帘子——
然后一个急刹。
帘顶流苏仍旧晃晃摇摇,将林涛的身影半隐在斑驳光影之下。而那台面上喧哗的器乐胡弦儿,台面下熙攘的嘈杂宾客,却似乎都在那一个遇见的瞬间里蓦然湮散成了轻盈而微亮的粉尘,于轻纱似的阳光里回环、盘旋。
而后,消弭隐去。
台上恍似唯他一个,台下也便唯他一个。整个戏园空旷着,整个时光拉长着,在一片悠远而静谧的空气里,有人一步步踩着莲叶盘花的古旧戏台,脚下箜箜的踩踏声,袖尾筝筝的溯风声,皆在林涛耳中秋毫清晰如同擂鼓,一重一叠一穿骸,叩响在心脉之上。
那是一个背影,一个披着青衣褶子的颀长背影,深刻入髓而阔然久别了的,逆光镀着一圈儿融融的明亮。林涛看着他的背影,忽觉周身奔流的血液都终于抵达了海洋,而那奔势因陡然的入海骤停激起巨浪排空,激起他掌心额角滚热绵密的汗珠。
秦明将将唱完一句“再问他贵年庚青春多少”,隐觉身后有目光灼灼燎人颈项,恰逢一个水袖掩面需要侧头的桥段,这就要本能的转眼去看。可刚刚偏转了个毫厘,前厅大门处忽而猛地“霹乓”一声,池座里厢房上摇头晃尾听戏的人俱是一惊一静,满场的脑袋齐整整扭去了声响传出的方向。
正咿呀念白的老旦口中半句唱词呛住,正长拉短收的鼓弦儿手下一阙板子滑偏。
秦明将欲回首的动作止住,重新转过头去。
迎面正阔步昂首走近一支十余人的大兵,张张脸面俱仰着个鼻孔朝天的完美角度。因池座与大墙上位置满当容不下他们列队而行,竟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踹门劈凳子,将门口两侧的茶客掀了个人仰马翻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声里,带队的一个弹弹衣袖,扬声问道:“谁是管事儿的?”
陈林原本窝在侧厢与熟客寒暄,听见动静已然下来了。这会子便拨开人群拱手赔笑道:“在下是太平科的班主,”他迅速将那整队的人瞧过一番:“各位军爷这是……”
“台上的都别唱了,收拾家伙什儿,与我们走吧。”
来人很不客气,前因后果也全不交代,挥挥手身后士兵已列阵排开做好了赶客的架势。场内百姓身经百战很识时务,茶碗子一撂拎起袍角便惶惶恐恐要往外走,数十人竟只走出了几个人的衣料响动。下令的人对这一呼百应的效果十分满意,摸着八字胡再道:“这里可有个姓秦的?叫他出来。”
陈林一怔,还未及作答,领头那个已经转过身去,边涎着脸子上下打量边向着秦明靠近。他也不是傻子,自己一句问完,周遭十数双眼睛皆不由自主向台上那人瞥了一瞥,八成儿这位就是了。他于是也跟着一瞥,这一瞥却瞥见了难得的风景,由不住啧啧道:“怪不得,怪不得。“一边念叨一边就要上手去摸一把那帔子下瞧上去极纤韧的地方:“段帅点名儿要听你的戏呢,你可得好好——”
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地,伸手一拦。
那人伸手一拦,恰好秦明蹙眉退后,一扯一收的瞬间二人已换了位置。动手动脚的大兵右臂麻筋儿不知在那电光石火一闪让谁劈了一下,且准且狠,哎呦喂呀甩爪子的档口耳边再凉飕飕落下一句话来,直教他满口的吱哇乱叫生生扼断在喉咙里——
“刘中尉这上任新官儿,好大的火气啊。”
听见闹腾急急忙忙从后台绕过来的李大宝勾头一看,面上担忧骤懈,朝台下瞠目结舌的陈林飞个媚眼儿,笑嘻嘻换上个瞧热闹的促狭;
卸妆刚过一半儿的屈池子随后赶来,神情先是恍恍巨震,喜色乍生半分未待落成之时却又凉了下来,隐在袖下的精细指甲一膦膦划刮着食指指侧;
满园子鱼贯欲走的茶客脚下一歇,低头装怂的空档也得拼着小命儿再往那戏台子上瞅个两眼,面上且惊且疑的神情里闪耀着八卦的光芒。
而火气着实不小的刘中尉看清来人之后呲啦啦一个颤儿,从上到下灭得透顶。他满面的趾高气昂登时变作了做小伏低,一个哈腰鞠到腿弯儿高矮,开口欲语尚得先吞一口唾沫——
“林……林上校,”中尉大人强忍着手筋酸麻,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您怎么在这儿呢?”
“我怎么在这儿?”
林涛便也冲着他笑,笑得自己慈和宽扬,笑得人家遍体生寒:“这可巧了,跟你一样,我也是——”
他回头,看进秦明一双眼睛。
“来找……秦老板的。”
六个字的一句话,眉目弯弯,声音骤轻。
轻得像是一颗亮亮的露珠儿,落进了荷叶的中心。柔柔的一颤,软软的一荡;
轻得像是一缕饶饶的草丝儿,吹近了耳廓的边缘。簌簌的一瘙,苏苏的一痒;
轻得几乎只有秦明一个人听到。
于是台下听不利索的众人拼命伸长了耳朵去够,没够着秦明只言片语的答复;那便拼命张大了眼睛去瞧,也没瞧见秦明七情上面的回应。
——只有林涛知道,他手下紧握着的脉搏,是如何在自己出现的瞬间,骤然失衡。
正是那样失衡而热烈的心跳,在曾经的时光里一下下跃动着燃烧着,将斯人推入人间烟火,而入烟火便也是入苦厄,周周转转颠颠倒倒轮回往复,秦明至此补全了前半生中离于甚远的忧虑惊怖,终在这分光流水似的两年之后,重新雪化云开。林涛望着秦明,在他因惊讶张大的剔透眼眸里看见水光雾气星星点点凝聚,看见除夕彤融的灯笼下小巷吱呀打开的大门,看见花灯竹影的月色里药行漆红绵延的长廊,看见满院风凉而炭火欣然的第一个春天里,迷离悠长的水袖缓唱,融骨化血的烈色霓裳。
然后那人用与彼时相似却又全然失却淡然的神色,笑出半滴眼泪;用与彼时相似却又全然失却清浅的声音,也回他六字玩笑。
他道——
“现在呢,找着了?”
林涛微微怔住。
未几,倏地垂下眼睫,无奈苦笑一声。
秦明啊。
八百余饮风啖尘的日夜,数千里浴血搏杀的征程,他啖风饮尘的时候,边吐沙子边想着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浴血搏杀的时候,边吞硝烟边想着越过这片火线,就能靠他更近一点儿。这样的想念,如影随形逃也不过的想念,他因为这样的想念一出万里,亦是因为这样的想念,支撑他熬过生死避过险难,一步一步,再次归来,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可是,秦明啊。
他在心里喃念这个名字,千回百转,将一腔烈火咏成缱绻低叹。那样晓天暮云的打磨里,那样寸寸坚强成心头老茧的思念,竟抵挡不住你唇齿潋滟的一句话。
这软红千丈的世间,云涌风起也好,尔虞我诈也罢,大约总有一人会是死穴。挣脱不了的,心甘情愿的,在看见你的第一触眸光里——
万丈壁垒,一息倾覆。
塌了房子的林涛混不记得秦明从不岔戏的规矩,也不记得宝爷如何殷殷叮嘱,当即立断丢下满堂哗然数十看客拉了秦明就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台下的哥们儿嫂子今儿个饱了眼福,也认出了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官爷是谁,个顶个儿慨叹起了河东河西变迁太快,也个顶个儿想起了当年某人惊世骇俗的一句“我林涛喜欢秦长笙”。当时掷地生雷掀起流言蜚语满街满巷,现如今同样的两个人,相似的一桩事儿,却再没人敢背后戳脊梁骨了,倒都要揉揉眼睛,暗叹一句自个儿生得逢时,也算赶上了一回现世的传奇。
却有一人没那心情啧啧称奇——出门忘了拜菩萨的刘祺刘中尉早已捶肿大腿,见着这场面头发里更是刺麻着逼出了层层冷汗。他因离得最近,自然也将前头光景看得最为清楚。林涛秦明二人眸中春秋往来盘桓,只要不是心盲眼瞎的都能瞧得出来个中关联非同一般。他虽不是地道的京城人士,在军营里倒也听说过林涛有段梨园儿里的故事,现下头脑警醒,已然明白这林上校着急忙慌的提前跑了为的正是这桩情故。做人难,人难做,先前他是受了章秉良的吩咐也快马加鞭提前进城,专登到三庆园儿来给段云峥安排接风场子来了。说来也怪,城里上赶着吹吹打打给段帅长脸的何止一家,哪里还犯得上章秉良亲自安排?可人家说了,太平班子的秦长笙,那是一定得请来的。这可倒好,上这儿来又碰上林涛这位祖宗。里里外外都知道,章秉良与林涛之间总透着那么一股子微妙的不对付,尤其首阳山一战之后,那些不对付愈发有了要从抽屉里摆到桌面儿上的架势。左狼右虎,他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小中尉,哪边儿也开罪不得啊!
苦大仇深的刘大人东张张,西望望,眼瞅着林涛这就要拽人走了,心下一横——归根结底大帅是压林涛一头的,自己不能跟林涛抢人,林涛自然也不能跟段云峥计较。谁料他刚要出言拦阻,头也不回的他家上校冷笑一声,再赏下一句话来——
“刘中尉,这人,真是段帅下令要的?”
刘祺一句“当然”已至嘴边,却倏地一愣。
而在他那一愣的时间里,李大宝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规矩如山从不曾半截退场的师哥,安安静静妥妥帖帖的,让林涛给牵下去了。
待刘中尉回过神来,已是面色素白。林涛的那句提点是何意思,他悟到几分,更因这悟到的几分对谁埋下一线怨恨,此先按下不提。只是眼前,已无法交差。
他颤颤的将手伸向陈林:“这……这可怎么……”
——从始至终一直安静本分肃立在侧的屈池子,却在这时,忽然动了。
她上前,似是自偏角暗影中走出,一步步袅袅婷婷,款曲生莲。
她开口,似是自蛰伏寡言中醒觉,一字字声音清亮,语调婉约——
“师父,”
屈池子笑意盈盈,向着陈林缓缓一福:“如果军爷不嫌弃,不如让池子……替秦师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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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现在三次元进入了某前景未知的搏杀期,事情总会计划之外的来,时间精力都不满足合理摸鱼的需求,所以更新也踩不准节奏了Orz 很明白长文慢更会再衰三竭,先跟仍然耐心看文的各位小天使表达森森的谢意,再做鬼脸抱个歉~【被胖揍
· 然后交代一下文况,不出意外的话,梨门关一共二十一章,外加番外两篇,情节都已经构思妥当,所以这篇是一定不会坑掉的~
· 高考顺利>❤<